我這邊要說的世界觀,不只是「世界」呈現給團員的感覺,同時也包括了整個故事、整個背景,或整個團給團員的感覺。就好像我們這個世界只是一個世界,但有著許多不同的世界觀。譬如說,城市、鄉村、上流社會、邊緣社會、商界、藝術界等,即是不同的世界觀。
也許有人會說,這不是一般對於世界觀的定義。也許如此,但世界觀本就不是單純的世界設定。在 R.Keesing 的《文化人類學》中,定義世界觀(World View)為「一個民族對所處的世界,駕馭此一世界的力量或本體,以及人類所處地位的看法」。就我來看,在帶團的實務中,對團員來說有意義的是從他們的角色的眼光去看這個世界,所以這必然與角色的社會地位與背景有關,或者說,與其所處的文化圈有關。
之所以這樣說,是因為將角色送到完全不同的文化圈是件辛苦的事,不見得會有好的成效。譬如說把鄉村小孩送到宮廷鬥爭的環境,對角色來說是一件很辛苦的事,這不一定能讓團員滿意。當然我們可以讓文化衝突變成故事的重心(或一小段的重心),但我們著重的仍然是角色的眼光。就算我們把貴族丟到貧窮的小村落,那邊發生的所有事都在刺激他,但重要是要從他的眼光看世界。就算發生在小村落,但因為故事發展是透過該貴族的眼光,故仍是貴族的世界觀。
因此,在實務中,我覺得有意義的世界觀是這個層面。世界設定當然是必要的,但最值得考量和關懷的卻是這個部分:角色所處的文化和背景。這是因為世界設定是一致的、客觀的,但角色觀點這種主觀的部分才是團員與團錄觀眾所關懷的部分。
但這樣又會有問題。如果我的團員角色背景都不一樣怎麼辦?就我來看,這倒不是問題。並不是說這真的不是問題,而是這點是帶團者要自行去考量的部份。世界觀不是以一個角色為單位,而是以一個團為單位,就算來自不同背景,帶團者自然要去設計整個故事和發展的基調,好讓所有角色的背景都能被包含在這個世界觀裡面,就算必須限制團員作出某種設計,也必須這樣做。不要認為這樣不道德,這是必要的。你想看看,一個團裡有五個聖騎士和一個邪惡的盜賊,這像話嗎(除非其中有特殊設計)?或是一群開朗的人中有一個孤僻的人,這也讓人覺得困擾,無論是對其他團員或是帶團者。為了一個團的基調而糾正偏離基調的角色,絕對是合理的要求,絕對沒有不道德之處。
承上所說,世界觀以一個團為單位,這就表示雖然是以角色為出發,但它也包括了故事的發展與基調。這也是合理的說法,因為故事是角色的舞台,沒有故事的話,角色也是空的。既然故事是角色發展處,那統合諸角色而成為主要世界觀,本就是理所當然的。
那世界觀具有怎樣的功用呢?我認為,世界觀是一個團的樞紐,因為它掌握了整個團給人的印象和感覺。這是站在團員與 Replay 讀者的角度。這點之所以重要,是因為它可以幫助我們兩件事:
- 掌握整個團的傾向、氣氛
- 避免氣氛混亂
這兩點中,前者是積極的,後者是消極的。就前者來說,它對我們的幫助是,可以決定一切我們表達方式的內容。就一個團來說,帶團者對於團員有多種表達方式,包括以下幾種:(一)劇情;(二)表演;(三)敘述;(四)音樂。
什麼叫做決定我們表達方式的內容?以下就以這四個領域為例說明。譬如說,在參考了角色(有神之子、神之信徒、聖騎士、忠於某人的傭兵、流浪法師)之後,我決定我這個團的世界觀是比較偏向傳奇性的,世俗性較低,給人的感覺比較悠遠,或是神聖、莊嚴。因為從這個構成來看,大概不太可能朝政治鬥爭發展,只有聖騎士有此可能,但他一個人不太可能將神之祭司和流浪法師帶入政治鬥爭的圈子,當然政治力可能在這個故事中發揮作用,像是讓聖騎士作為該勢力的代理者,但必然不會是主軸,而是故事外緣或時期性的輔助力量。除了聖騎士以外,只有傭兵比較具有社會性,但既然他忠於某人,表示可能已經有穩定工作一段時間了,那應付社會複雜的必要性就降低,而且這個忠心的關鍵是,他背後也必然有一個勢力。剩下的三人,神之子、神之祭司、流浪法師,都不像是社會性高的角色。因此我們可以大概地掌握一個方向,這個故事的世界觀不會是個高社會性,需有大量社會互動、處理社會複雜問題的世界觀。那麼,從背景看顯然有三個勢力:神、政府、傭兵效忠的某人,有勢力存在表示可能會發生以勢力為單位的劇情,譬如說共同爭奪某物,或共同合作對抗什麼,而其他竟然連神也介入了,那這個事件可能就有著傳奇性的背景,而且對政府和民間勢力都有影響。但是,因為神的出現,所以重心可能就會偏離複雜的社會現象。
──當然還有無限種可能,這邊只是示範一下將角色統合世界觀。真要說的話,以複雜的社會性為主當然也可以,完全看帶團者的設計,我只是藉此說明,為何我選擇了比較傳奇性的故事背景,而不是這些角色如何在社會邊緣階層掙扎。那麼在看過上面的範例後,它和劇情的關係,應該就非常清楚了。雖然在世界觀的階段,劇情的詳細內容還不明朗,但它提供了我們思考的方向。雖然事實上,往往在構思這個背景時就連帶地想了劇情,但在理序上,世界觀如果與劇情有關,則它是在前的,即使它們可能同時發生。
那麼表演呢?事實上這邊的表演是與劇情有關的,我注重的是表演帶給團員的感覺,這包括一些細部的演技和態度。就好像同樣是奇幻電影,但魔戒的角色和哈利波特的角色給人的氣質、感覺就完全不同。當然,這可能是原先的角色設定,但不同的導演會拍出不同的樣貌,不同的世界觀對同樣的角色也可能有不同的演技上的詮釋。
在敘述方面,為了搭配一個比較傳說性的世界觀,可能會傾向於敘述地比較優美。同樣是旅店,我可能將它敘述地比較溫暖,但一個寫實,甚至有點通俗的世界觀,可能就會將旅店敘述地比較髒亂,並強調其令人不舒服的部分。配合整個世界觀,在顏色、畫面的描述都會有所不同。像是透過比較不可思議的顏色,可能會帶給團員更強的傳說感,譬如說深紫色中透著靛藍的天空,即使在白天星星也明亮地像是在清晨一樣,就會讓團員覺得比較從僵化的現實中抽離。同樣地,描述的重點也會隨著世界觀而不同,像是可能重視自然描寫、人情描寫,或是特殊物體的描寫之類。
在音樂方面,道理與敘述類似。如果要塑造傳說感較強的世界觀,可能可以用一些居爾特音樂,然後不要用爵士和籃調。當然可能有些例外,但那是帶團者自行決定的,重點是這些表達方式可以從世界觀那邊得到參考。
在消極面,則是要避免氣氛混亂。其實在這個層面,指的是不要兼容差異太大的世界觀。作為一個長期故事,故事給人的感覺、氛圍改變是有可能的,而且角色的背景有一定的差異,可能會使一個團兼容多種世界觀。事實上,兼容世界觀是可行的,但至少在一個階段,還是要以其中一個世界觀為基調。
譬如說要營造一個讓人覺得悠遠、具傳說感的世界觀,那就不要一下子捲入商業利益鬥爭,一下子又展開社會邊緣中人們痛苦掙扎的情節。並不是不能發生這些情節,但要透過一致的基調去看它們。譬如說,李安和張藝謀的導演手法不同,但他們可以說同一件事(譬如說拍武俠片),而手法就是一致的基調。你可能在《囍宴》、《臥虎藏龍》中找到類似的表達,這是不同題材卻有相似的基調。你也可以在《臥虎藏龍》、《十面埋伏》中找到同樣的題材,但它們基調不同。簡單來說,你可以並存相似的基調,但不能相差太多。像是,如果你的故事有著吳宇森(擅長慢動作和白鴿)的開始,中期卻發展得跟蔡明亮(長鏡頭愛用者,對話極少)一樣,就會讓人覺得錯亂。但如果你想兼容吳宇森和麥克貝(擅長爆破),問題似乎就沒這麼嚴重。
總結一下。世界觀可以用這種觀點去看:它不只是世界設定,而是以一個團為單位,重視角色的文化背景,進一步成為整個團給予團員的感受與視角。在這個定義下,世界觀是整個團的關鍵,它可以積極地給予表達型式的參考,或是消極地避免傳達內容的混亂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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